华为创造鸿蒙:除了胜利没有别的路
2014年,美团王兴在极客公园创新大会的演讲中提出了创业“四纵三横”理论:四纵代表了娱乐、信息、通信和商务四个创业领域,而三横指向了那些大的影响四大领域的技术变革——技术革新的突破和产业切面的交汇,成为引爆新一轮行业变革的燃点。
在过去,搜索、社交、移动互联网三大技术扮演了这样的角色。他认为,如果按照四到五年出现一次的大的技术变革来看,新的商业机会也许会出现在3D 打印,可穿戴式设备或者是智能硬件中。
而物联网潜藏的巨大可能盖过了上述的一切:所有线下的物理资源与网络相连接,时时刻刻都能查到,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交易,这是一轮新的商业浪潮。
撬动这份关于万物互联的巨大想象,能够链接不同设备的操作系统就成了关键支点。这一段时期,那些在硬件上广泛布局的手机生产厂商、互联网巨头纷纷下场,筹谋建立属于自身个人的loT操作系统。
华为也是其中之一。2016年,当时的消费者业务软件部负责人王成录推动了鸿蒙系统的立项。
2018年,他邀请任正非来到华为北京的OpenLab实验室,展示鸿蒙研发的初步成果,“演示是用阿里的音箱,和华为的手机一碰,音乐的歌词就在我手机界面上了”,王成录回忆说,把手机拿走,音乐还在继续播放。
任正非看明白了“万物互联”的含义。他对王成录说,“这个是未来的方向,你一定要做。”
2014年到2016年,华为手机实现了关键性的“三连涨”:7500万台、1.08亿台、1.39亿台惊人的出货量使得它从智能机混战中突围,成为在三星和苹果之后,第三家出货量过亿的手机厂商。
Mate 7一炮而红,上市两个月内全线断货。一个月的销量就完成了全年销售百万台的目标。市场上,到处都是挥舞钞票加价求购的人。直到2015 年,一个华为工程师想要购买一台Mate 7,仍然被告知要加价500元。
他在微博上愤怒地吐槽,“Mate7 就是我对面办公室团队研发的,竟然要加价卖给我!”
面对马上就要来临的增长高峰,一个新的问题隐隐浮现:如果手机增长到达顶点,华为的消费者者业务何以为继?
智能家居、可穿戴设备代表的物联网成为公认的下一个风口,钱和资源纷纷涌入。
美国的亚马逊、中国的百度,都在2015年推出了物联网平台,可以让联网设备与别的设备和云应用轻松交互;IBM的沃森物联网全球总部在慕尼黑开张,同时开放了语音识别、机器学习视频和图像识别服务以及非结构化文本数据的分析服务。
手机厂商们也紧锣密鼓地推进物联网操作系统。小米和华为各自推出了velaOS和LiteOS,为打通各个设备间的业务扩张做好准备。
“设备上的系统就像语言,语言相通的设备就很好沟通;语言不通,转换起来就很麻烦,消费者的体验也不好。如果这样的一个问题不解决,IoT 很难爆发。” 王成录说。
做自己的系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也是在这一年,王成录应余承东的邀请,加入华为消费者业务软件部,推动建立操作系统。在这之前,他在中央软件院定义了软件基础设施1.0,把操作系统、数据库放在整个架构里,供各归各产品使用。
这也是鸿蒙系统的雏形。在 2017 年年中的务虚会上,王成录分享了操作系统1.0的成果。
一开始,这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余承东赞同这个技术方向,但他觉得实现难度太大,用无线承载的方式,实现与硬连接一样的可靠性、稳定性和低时延,“挑战太大”。
务虚会没有达成共识,但王成录看到了2.0版本的优势和潜力,项目继续推进。等到获得任正非的点头认可,鸿蒙不再仅仅是一个软件部内部的技术项目了。
2018 年 5 月,鸿蒙获得华为 CBG(消费者事业部)投资评审委员会的投资,成为 CBG 正式项目,离商用又近了一步。一年后,这套操作系统被正式命名为“鸿蒙”。
按照原定计划,鸿蒙系统并不会这么快地走到台前。但那场大西洋的风暴将一切进度都加快了。
事情早有预兆。2019年2月,时任美国总统的特朗普发推特称,希望5G甚至6G技术能够尽快在美国实现。“我们没理由在这项如此明显的代表未来的事情上落后。我希望美国通过竞争取胜,而不是通过封锁目前较先进的技术。”
华为轮值董事长郭平隔空回复:何时研发6G,应该让技术专家讨论,而不是政治家。
2018年的中兴事件之后,中美关系高度紧绷。这一年年末,孟晚舟在异国被捕。
第二年的5月15日,特朗普宣布,美国即日起立即进入紧急状态。在特朗普签署行政令后,美国商务部15日发表声明称,正将华为及其70个关联企业列入美方“实体清单”,未经特别许可,美国公司不能向华为出售产品、技术和服务。
禁令发布后,硅谷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美国《华尔街日报》指出,因为华为与硅谷的大公司都有生意往来,如从高通和博通购买芯片,从英特尔购买无线发射塔部件,从甲骨文购买软件,同时还从美国各地的小型技术公司采购等。
高通等全球近40家科技公司股票价格纷纷下跌。路透社的报道中显示,部分对华为业务依赖程度较高的公司,股价暴跌超过两成。
多年前,成立2012实验室时,他曾和工程师们坦白了华为对于终端操作系统的看法,“我们现在做终端操作系统是出于战略的考虑,如果他们突然断了我们的粮食,Android系统不给我用了,Windows Phone 8系统也不给我用了,我们是不是就傻了?”
这句话广为流传,成为华为忧患意识的最佳佐证。但在这句话之前,任正非更想要的,是与美国企业的平等共处。
面对微软和思科曾表露过对于华为“举起世界的旗帜反垄断”的担心,任正非安抚对方说:“我左手打着微软的伞,右手打着CISCO的伞……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伞拿掉,让太阳晒在我脑袋上,脑袋上流着汗,把地上的小草都滋润起来,小草用低价格和我竞争,打得我头破血流。”
任正非希望与美国巨头保持开放合作,只可惜,当政治环境变得恶劣,华为也不得不直面被逼到墙角的境地。
禁令发布后的第四天,5月20日,谷歌迫于政府压力,宣布与华为终止合作,不再向华为手机的安卓系统提供谷歌配套服务。对于华为海外用户来说,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们将没办法使用谷歌商店、Gmail邮箱、地图以及视频等应用软件。
在内部,很长一段时间里,鸿蒙系统的研发也处于秘而不宣的状态——考虑到与谷歌的合作伙伴关系,华为并不打算过快地推进这项事宜。但是,随着长达9年的合作伙伴关系结束,这个至关重要的盟友转身,加速了华为自研的决心。
种种影响因素交汇,华为多年前准备的“备胎”计划真正开始启动。《财经》报道曾提到,在孟晚舟被羁押后的不久,任正非就在内部签署了一系列华为改革文件,签发即日起执行。消费者业务率先开始,运营商业务也在随后启动。
随着禁令的消息传回国内,5月17日凌晨两点,华为海思总裁何庭波发出了一封内部信,宣布“海思”芯片备胎转正;
几天后,余承东终于在采访中确认:最快今年秋天,最晚明年春天,华为自研操作系统将面世,“我们愿意接着使用谷歌和微软,但没办法,被逼上梁山啊!”
任正非重新再回到大众的视野。整个2019年,他密集、高频地接受中外媒体的采访。超过30场的采访数量几乎超过他过去创业30年的总和——一些媒体统计的多个方面数据显示,2019年之前,他接受媒体采访不超过10次。
这段时间里,位于东莞松山湖的华为总部几乎每个月都要接待媒体的采访。很多时候,媒体们团团围坐在“客户接待中心”的大厅里,等待任正非的快步走来。
危机中,重新露面的任正非热衷于向外界讲述一张满身伤痕的战机照片。他认为,今天华为的情况就如同这架飞机,“我们现在就是一边飞一边修飞机,争取能够飞回来。”
任正非的答案是:所有的一切失去了,不能失去的是人。“人的素质、人的技能、人的信心很重要。”
从思科、诺基亚这样的市场战役中锻炼出来的华为员工们将美国的制裁视为公司发展中的另一场仗。
战斗力和凝聚力正在空前加强。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是,一名在华为工作15年的员工在这个关键时刻里最终拒绝了阿里发来offer,选择留在华为继续战斗。他说,这样一个时间段离开,我会感觉自己像一个逃兵,“人生又有几次机会能亲历战场呢?”
“不做逃兵”成为许多在职人员的共识。另一方面,华为也在下半年加大引进人才的力度。关于高薪聘请博士的消息频繁出现在新闻中;
一位华为海思员工的观察是,公司里多出来一个“星光工程”部门,在东莞办公,人员学历博士打底,但高度保密,看不到职级和具体岗位、工作年限。
加速国产切换成为紧迫的任务。华为内部,5G产品线、终端产品线、芯片应用、软件开发等进程都开始加速。
2019年11月,华为以人人一个月的“阳光普照奖”和“20亿元”奖金发放彰显对战时前线亿奖金包主要发给替代美国进口部件的部门,涉及到芯片、Google的Android服务套件、操作系统、商业软件等替代业务。
2019年下半年,华为新增了6000多人,这些人力主要投入在两大方向:一是海思芯片的研发;一是王成录主导的软件部门,加速鸿蒙系统开发成为当务之急。
美国制裁华为的时候,Mate 30系列的国产零部件占比仅有25%。2020年8月,华为启动“南泥湾”计划,要在接下来的业务布局中,打造国产供应链,就像当年八路军在面对敌人封锁和军事包围时选择开荒种粮一样。
2019年8月,美国发起第二轮制裁,进一步对华为使用美国技术和服务做出限制。各种芯片软件的禁用直接引发了mate 20X停产;2020年5月到8月,制裁持续升级。美国商务部修订外国生产直接产品规则(FDP),基于美国软件和技术的产品不能用以制造或开发任何华为子公司所生产、购买或订购的零部件、组件或设备中。华为不得以“买方”、“中间收货人”、“最终收货人”或“最终用户”的身份参与相关交易。
这直接导致如三星、台积电等不在美国的晶圆厂也进入管制范围,不能再为华为代工。
至此,华为彻底陷入还不能立刻生产也无法从外部购买的困境。在120天的缓冲期中,尽可能地囤积过冬物资成为它惟一的选择。
美国禁令生效前三天,2020年9月12日,一架装载1.2亿颗芯片的顺丰货机从台湾启航,这是华为窗口期紧急追加的7亿美元大单,其中包含了麒麟9000芯片,采用5nm制程,接近800万颗。
这些芯片将搭载在华为Mate 40中,成为最后一部搭载搭载麒麟芯片的高端旗舰手机。
2019年8月的华为开发者大会上,鸿蒙1.0版本匆忙亮相,主要使用在于电视和物联网设备等领域。
余承东称,在一个万物互联的时代,华为在未来五到十年为广大购买的人打造一个“1+8+n”的全场景智慧生活,一个强大的能够兼容万物的操作系统必不可少。
基于Linux打造的安卓系统与基于类苹果自研的IOS系统是目前的主流应用系统。安卓系统采用宏内核架构,运行效率更加高,但它的低效率、生态混乱等缺点一直为人诟病。
鸿蒙系统采用微内核架构,通过模块化设计,稳定性和安全性都要好于安卓系统;相比苹果的封闭式设计,鸿蒙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开源策略。
但是,鸿蒙最初的登台并不那么顺利。2019年的初次亮相,被质疑是“PPT”;2020年,鸿蒙的2.0版本中存在安卓代码,又被认为是“换壳安卓”。质疑声纷纷响起,认为这套系统也难逃失败的命运。
“一件事大家不理解太正常不过了,尤其是做操作系统这么复杂和挑战的事。”王成录说。
他解释说,并不是所有 Android 代码都是 Google 开发的,绝大部分代码来自开源社区。鸿蒙也会吸收社区的优秀技术和代码,用了 AOSP(Android 开源项目)的开源代码,就判断鸿蒙是 Android 换了皮,说明这类吐槽者没有太准确理解什么是开源。
“我们和苹果最大的不一样是,苹果是封闭的,鸿蒙则会开放地做,相当于说我们又有苹果的优势,又有华为的优势。”王成录在采访中强调。
2020年8月的中国信息化百人会峰会上,余承东透露,鸿蒙已经应用到华为智慧屏、华为手表等,未来有信心应用到此前规划的1+8+N全场景终端设备中;
2021年,华为正式对外发布了鸿蒙系统OpenHarmony,并将代码捐赠给工信部旗下的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这是中国多家机构联合发起,面向各类软硬件开源的全球性非营利公益机构,鸿蒙仅是该基金会所负责运营的开源项目之一。
与 HarmonyOS 主要使用在于华为的产品生态不同,Open Harmony 面向更广泛的硬件制造商和开发者社区,推动跨厂商的设备兼容和合作。
搭建起鸿蒙的框架后,华为需要适当后退,为第三方的加入提供空间。由一个基金会来运营Open Harmony项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更多的合作伙伴减轻与华为产品直接竞争的忧虑。
有华为前员工在几年前评价,鸿蒙一定要做成,但不一定非得由华为来做成,可以是别的公司。“一个华为吃不下这一个市场,可以容纳多个华为。”
2022年,鸿蒙系统又升级到3.0版本,彻底删除了安卓代码,向着纯粹的国产系统又迈进了一步。
华为自研的举动也触动了谷歌的神经。2019年7月,谷歌上线Fuchsia OS的开发者网站,Fuchsia被认为是谷歌替代安卓、布局物联网时代的新一代操作系统。
尽管竭力应对,但在过去几年中,美国制裁的威力仍然成为盘桓在华为上方浓重的阴影。
手机业务的市场占有率急剧下跌。2020年,华为出货量高达1.25亿台,在中国智能手机的市场占有率占据38.3%;2021年,随着禁令正式生效,华为市场占有率跌至9.3%,仅出货2920万台;2022年,华为手机出货量为 2800 万部,全球市场占有率仅2%,是未能排进前五的“Others”。
值得一提的是,在华为退出的高配置手机市场中,苹果迎来明显地增长。2021年,苹果手机出货量飙升至5030万台,同比增幅40%,市场占有率提升至21%。
华为越来越强烈的意识到,它们面临着双线作战的压力:既要快速推进鸿蒙系统的研发和上线,确保未来生存的竞争力,也要兼顾眼下,开源节流,寻找新的机会。
2022年,任正非进行了题为“活下去是主要纲领,在市场上的收缩要坚决”的内部讲话。“市场收缩要坚决:理想从“全球化”转为“活下去”。财务要做好现金流的规划,危难时期主要是要造血,在战略关键机会点上,生存危机点上,我们大家可以不惜代价投入,但在非战略机会点上不能乱花钱。”
先是将子品牌荣耀剥离出去。在美国制裁的高压之下,华为囤积的芯片和相关零部件无法同时满足华为和荣耀的生产需求。2020年11月,荣耀与华为正式交割,收购方为深圳市智信新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荣耀总裁赵明成为新公司的掌门人。
这也是荣耀产业链的一场自救,共有30余家荣耀代理商、经销商联合发起了本次收购。随着交易的完成,这个成立7年的品牌也为华为带来1000亿元的现金流。
如同《流浪地球》中为了自救,离开太阳系的地球,荣耀也要离开“母星”,踏上独自生存的旅程。
2020年末,华为也在调整车业务,将车BU从原来的ICT业务管理委员会划归到消费者业务管理委员会,重组消费者BU IRB为智能终端与智能汽车部件IRB,余承东担任新部门主任。2021年5月,他又兼任车BU的CEO。
要在多大程度上介入汽车行业,在当时还没明确的定论。余承东想要在为车企提供软硬件支持的基础上,提供营销和渠道的服务。
2021年初,为了第一款智选车SF5能够在上海车展展出,余承东飞往重庆工厂,亲自督战,“这是我们一次突围的机会”,他说。4月,赛力斯SF5不仅赶上了车展,还在后来卖出了8000多台,智选车业务开张了。这一年年末,问界品牌成立。
整个2022年,凭借问界M5和M7两款车型,问界站稳脚跟,而华为也成为汽车行业中的最大变量。
为了这项新业务,华为在早期投入颇多。余承东曾在公开场合上表示,公司在汽车上直接投入7000人,间接投入超过1万人,一年花掉十几亿美元。这也是华为唯一亏损的业务。根据财报,2022年,智能汽车解决方案业务收入20.77亿元,在总收入中仅贡献了0.3%。
比起余承东的激进与大胆,当时华为内部的其他人在造车问题上更加谨慎。他们更想在这个新能源时代中扮演类似博世的角色,做一个增量零部件供应商。
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直白而清醒地说,“对于华为高层团队而言,很清楚在求生阶段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以通信业务起家,手机、电脑等个人终端业务的所向披靡锻造了华为曾经的辉煌。但是,在美国制裁之后,这家风暴中的巨头想要从B端市场中找到出路。
2021年10月,华为成立五大军团,分别是煤矿军团、智慧公路军团、海关和港口军团、智能光伏军团和数据中心能源军团。
军团模式来自谷歌,围绕一个垂直领域,将科学家、技术专家、产品专家、工程专家、销售专家、交付与服务专家全都汇聚在一个部门,把业务颗粒化,缩短产品进步的周期。
不久后,任正非签发总裁文件,宣告成立十大预备军团,涉及互动媒体(音乐)、运动健康、显示芯核、园区网络、数据中心网络、数据中心底座、站点及模块电源、机场轨道、电力数字化服务以及政务一网通领域。
在和现存业务强相关的基础上,华为选择了具有一定规模营收、社会资源的行业成团建设。
过去,当华为在手机市场纵横征战的时候,这些垂直行业的“小钱”被放过去了,而在这个困难时期,华为重新聚焦现存业务,挖掘增量市场。
除了增加现金流,一个更大的意义是,这些制造领域也让鸿蒙系统的应用场景不断延伸。例如在煤矿领域,鸿蒙系统帮助矿业加快向智能化、数字化转型。
“鸿蒙引领操作系统新一轮的变革,将成为中国乃至全球有一定的影响力的移动应用生态。” 2024年的跨年演讲上,身穿黑色西装礼服、手拿烟斗的张朝阳看好鸿蒙系统的发展——对于华为的关注度蔓延到张朝阳这里。
三个多月前,低调许久的华为突然开售Mate 60,引发了整个市场的狂热讨论。
在这个标志性的手机上,鸿蒙OS4、麒麟9000S芯片的集合昭示了华为终于跨越了长达5年的美国封锁。
这个绝地反击、突破自我与压制的热血故事轻易点燃了市场的热情:Mate 60发售第二周,华为就以17%的市占率迅速上升到了国内第二的位置,仅次于荣耀。
海内外市场的人们为之疯狂,马斯克用它讥讽苹果新版本的鸡肋升级,“难道只是相机好了10%?”;沙特人挥舞着钞票高喊,“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能拿到!”
这也连带着华为在汽车市场上的人气更加高涨,问界新M7订单数不断攀升,十一之后,大定订超过6万张。
人们惊讶地发现,两三年前还备受质疑的鸿蒙系统真的被华为做成了。第三方机构Counterpoint多个方面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三季度末,HarmonyOS在中国智能手机操作系统的市场占有率已经提升至13%。成长为仅次于安卓、苹果iOS的全球第三大操作系统。
去年年初,张朝阳的演讲结束不久,华为终端云总裁朱勇刚也向外界披露,鸿蒙生态第一阶段的目标已经实现,已有200个头部App加入原生生态。第二阶段的目标是,到2024年中,覆盖5000个头部App。再下一个阶段,是50万个App。
初具规模的鸿蒙系统加速迭代,越跑越快。今年10月,HarmonyOS 5.0版本(HarmonyOS NEXT,)正式对外发布,最为人关注的“纯血鸿蒙”终于到来:采用国产微内核,这个版本做到了去掉Linux内核和安卓开源代码,是真正意义上的自主研发的纯国产操作系统。
与以往版本相比,新版本的流畅度提升30%,续航提升56分钟。搭载全新分布式软总线,也让跨设备交互更方便快捷,互通扫描、互通图库、跨设备剪贴板、应用内视频投播等功能更加完善。
隐私安全方面,HarmonyOS NEXT 的安全访问权限授权弹窗比苹果 iOS 少 76%,能够更有效的保障用户安全。
余承东说,以后华为的设备开机画面,都会显示“Powered by OpenHarmony”,“从内到外全栈自研的 HarmonyOS NEXT 实现了操作系统核心技术的自主可控、安全可靠打破移动操作系统两极格局,为世界提供第三种选择。”
比起建设一款操作系统, 难度更大的是形成一片富有生机而繁茂的应用生态。几年前,王成录曾经提到,“16%是分水岭,超过的生态基本就成了。”Harmony0S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从2023年一季度的8%上涨到2024年一季度的17%,过去5年的发展,使得鸿蒙系统成功跨越生死线。
相应的,苹果i0S份额则从20%下降至16%。这也是Harmony0S在中国市场首次超越苹果i0S,成为中国第二大操作系统。
改变从这里开始。秉持着华为一贯的压强投入原则,余承东为鸿蒙系统未来半年到一年定下目标:鸿蒙系统朝着10万个应用的生态成熟标志发力,“我们要一鼓作气突破临界点,原生鸿蒙用户挑战亿级。”
手机系统的市场格局呈现出鸿蒙、安卓、iOS三分天下的局面。以独立系统做支撑,华为决心夺回丢失的海外市场。
根据日经新闻报道,华为Mate X6的广告牌已出现在中国香港、迪拜和吉隆坡等国际化都市的核心位置,接下来的计划是,进军全球60个国家和地区。
手机之外,华为也计划在今年上半年推出基于鸿蒙系统的个人电脑。余承东在此前透露,下一代MateBook笔记本电脑将会搭载鸿蒙系统,而非传统的Windows系统。
2022年5月,王成录离开华为,入职一家名为深开鸿的公司。深开鸿成立于2021年,是一家专注于开源鸿蒙,为各行业数字化和智慧化转型提供基础软件服务的生态平台型企业。
别误会,王成录的离开,仍然是为了推动鸿蒙系统的持续发展。2021年,鸿蒙分为了Harmony OS和Open Harmony。前者是华为内部的生态体系,后者则需要走向更多的行业和场景中去。
“我在华为再留下来,咱们整个大鸿蒙生态的建设会受到很多约束,因为只有华为的设备”,王成录说,“一个操作系统要在某一个领域生态做成功,装它系统的设备的数量,必须占到总设备数量20%。我离开华为,就希望能够把鸿蒙的这个价值充分释放开来!”
想要将鸿蒙系统推向世界,它就不能只是局限于华为内部。王成录希望更多的人参与到鸿蒙系统的开发中。
他认为,以PC时代的微软、智能手机时代的谷歌以及苹果这三大ECO作为参照物,开源鸿蒙生态的成熟以及成功,开发者数量至少要在2000万。到2027年是重要的窗口期。
截至目前,鸿蒙生态设备覆盖已突破10亿台,开发者数量超越720万,鸿蒙原生应用和元服务超2万个。
为此,深开鸿同北理工、哈工大均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中软国际、北理工共同成立信创学院,并编写出版发行《OpenHarmony操作系统》书籍,联合推出了OpenHarmony领域的教材。
目前已有超过70家共建单位加入OpenHarmony生态、8000多名共建者参与贡献,贡献代码超过1.1亿行,超过750款软硬件产品通过OpenHarmony兼容性测评。
任正非说,“欧拉、鸿蒙(代码)虽然捐出去了,但每年我们仍旧是会投入几万人、数十亿资金在做这件事。”
首届鸿蒙生态大会上,徐直军还强调,HarmonyOS NEXT是华为基于OpenHarmony5.0(开源鸿蒙)开发的发行版,其他公司一样能基于OpenHarmony开发自己的发行版;鸿蒙生态是基于OpenHarmony为统一底座而共建的生态,当然也是共享的生态。
随着OpenHarmony走入千行百业,一个万物互联的时代正在加速到来。
十年前,华为着手启动鸿蒙项目的时候,是为了一个更多互动和链接的世界。但是,随着美国发起制裁与封锁,冲突、割裂和对立提前到来。手机业务遭到重大打击,全球市场占有率一度跌到2%。
比起完成链接更大的世界,解决生存危机成为这个通信巨头更紧要的事情。于是,过去几年中,华为入局汽车领域、成立军团,寻找新的业务曲线,强调关注利润而非营收。在这种艰难时刻,关于未来的研发也并没有落下。王成录觉得,美国的限制反而更加坚定了华为对于鸿蒙的研发投入。
直面挑战,然后战胜挑战,背水一战也是通关最快的那条路。从关于鸿蒙的构想到“纯血鸿蒙”问世,华为重新再回到舞台中央,站在绝对的光环与关注中。以独立系统为依托,华为的手机业务打破禁锢,决心再次征战全球。
也难怪余承东骄傲又感慨地说出,“我们用10年时间完成了欧美同行30年才做到的事。”
华为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2001年,IT行业遭到重创,海外无线业务没有起色,国内业务又错过了小灵通的浪潮。华为现金流十分艰难,任正非患上了抑郁症,几次想要自杀。
从有线到无线,从硬件设备到软件开发,华为在一次次挑战与危机中绝地求生,主动进军新领域,成为总是跑在前列的人。
和每一次新业务的扩张一样, 鸿蒙系统也标记着华为发展中的一段艰难历史,而华为从不屈服一路向前,将这场生存困境锻造为战斗的勋章。